愛到分離仍是愛 --- 感受【紐約，紐約】

New York, New York

文: Butcher

前言

說到史高西斯，影迷大多會提起【的士司機】 (Taxi Driver, 1976) 、 【狂牛】(Raging Bull,1980) 或【盜亦有道】(Goodfellas, 1990) ，很少人會提起【紐約，紐約】(New York New York, 1977) ，因對此片的評價大多不佳。而看【紐約，紐約】可說是因為舒琪先生，從一本電影書籍得知這是他最愛的十套電影之一，因而對這套電影十分好奇，這套被稱為史高西斯的失敗之作，何以會得到舒琪先生的歡心呢? 恰巧電視台在深夜播放此影片，特地挨夜收看。結果如何? 不只沒有浪費時間，還慶幸沒有錯過這部極度被低估的作品，在此多謝舒琪先生。


向歌舞片致敬之作?

【紐約，紐約】可說是一套向四、五十年代歌舞片致敬之作，史高西斯亦不諱言其影機的運動是向米高•包維 (Michael Powell) 及維生•明尼里 (Vincente Minnelli) (本片女主角麗莎•明尼莉之父) 借鏡，人工化的佈景及燈光運用都有舊時代的影子，雖然如此，電影的內容及形式卻和四、五十年代歌舞片大異奇趣。片廠年代的歌舞片都有著特定的形式，精心設計的舞蹈為觀眾帶來視覺的享受，故事亦非常簡單，通常都是愛情故事，充滿歡樂，男女主角邊唱邊跳，最後必然來個Happy Ending，以迎合觀眾的需要。

【紐約，紐約】的形式可說有點反類型，男女主角不會突然起舞，不過這當然與主角的身份 (男主角Jimmy為Saxophone手，女主角Francine為歌手) 及本身為Musical Drama而不是純Musical有關，致令歌舞的場面沒有突兀的感覺 (這裏不是說歌舞片處理歌舞場面的手法不佳，只是描述史高西斯的取向)。而內容上亦不旨在取悅觀眾，我們看到的是男女主角不斷的爭拗，並沒有將愛情浪漫化，可見史高西斯想要訴說的是一個貼近現實的愛情故事。所以影片最後亦沒有一個Happy Ending，男女主角不選擇復合，有違一般的歌舞片，當然，一段 “Happy Ending” 的歌舞場面就有十足的反諷意味。

所以，與其說【紐約，紐約】是向歌舞片致敬之作，倒不如說是史高西斯為這類型添上現實色彩的作品。不過， 【紐約，紐約】的不同之處就正正是其失敗之處 (這裏指觀眾的反應)，沒有討好的故事和人物，票房滑鐵盧在所難免。當然，票房並不能反映一套影片的質素，在二十幾年後的今天， 【紐約，紐約】已是一部值得細味的作品。

換言之， 【紐約，紐約】的重點是放在故事本身，集中描寫男女主角的愛恨離合 (這也不代表影片沒有視聽享受，一連串Big Band Sound已叫人聽出耳油)。劇情其實非常簡單，男女主角邂逅 --- 分手 --- 重逢，基本橋段是男女主角爭拗 --- 和解 --- 爭拗 --- 和解，導演就是透過重覆這個橋段來建立影片的基調及內在節奏。若果落在次一級的導演手上，影片或會陷入停滯不前的死胡同，而史高西斯之所以為大師，就在於其控制影片節奏得宜。


內在節奏

片首一段男女主角的邂逅戲長達二十分鐘 (First cut的時候還長達一小時)，我們看到的是Jimmy (羅拔•迪尼路飾) 不斷纔繞Francine (麗莎•明尼莉飾)，卻不感到冗長，喜劇感更因兩位演員之火花而產生，而Jimmy的性格亦立體地建立了，輕浮、自大又死纏爛打。由這段戲開始直到Francine有了BB之間，兩人之間的爭拗是從不間斷的，但我們絕無感到雙方有半點怨言，兩人大多是口舌之爭，打情罵俏多過惡言相向，如Jimmy千里迢迢追回Francine後的對話，求婚以及綵排等幾段戲。除了兩演員的出色表現外，導演刻意以輕鬆明快的節奏及強烈的影機運動來拍攝這幾段戲，致帶出濃厚的喜劇及幽默感。

要注意的是自Francine因懷孕及離開Jimmy，而後Jimmy賣掉樂隊之後，整套戲的節奏就開始慢下來，與前段形成對比，影機運動也隨之減少，配合男女主角無言而對，進入冷戰的劇情。對於一對情侶而言，爭拗是一種溝通，一種樂趣，縱然Jimmy與Francine之間的爭拗減少，感情卻不進反退，我們可看見Jimmy回到紐約之後與Francine欲言又止，在Harlem Club拒絕讓Francine上台表演。風暴前永遠都是寧靜的，Jimmy的怒火 (妒火?) 終於爆發，事業的失敗，對Francine成功的妒忌超越了他的愛意，Jimmy亦曾經說過，一是讓他在Harlem Club演奏，一是要他棄掉他的Saxophone，對他而言，音樂始終比女人重要，縱然他曾經將Francine放在第一位。

最後的一段重逄戲的節奏亦隨著兩人感情而變化，一切都變得寧靜、淡然。最叫人難忘的當然是兩人的結晶品“New York, New York”，一邊見證兩人的離合，一邊連繫著兩人的感情 (Jimmy憑此曲取得一點成就，Francine亦在回歸紐約時獻唱此曲)。最尾的一場戲亦是全片最令人感動，透過幾組對主角的特寫鏡頭，可窺見思前想後，兩人都感到太了解對方 (Jimmy亦說過“都是不要再爭論了”)，為何還要復合呢? 愛到分離仍是愛，縱然沒有Happy Ending，但觀眾卻不會感到哀傷，因我們看到的是一段昇華的愛情，一個貼近現實的愛情故事。


Travis，Jimmy，Jake

史高西斯除了為類型添上現實色彩之外，也帶著一貫出現在他影片的男角。Jimmy這角色的性格可說是史高西斯那時期的典型，難以與女性相處，自以為是，妒忌心重，此類性格皆可見於【的士司機】裏的Travis Bickle及【狂牛】裏的Jake La Motta，和Jimmy一樣，他們心裏都有一股力量或不滿像火山隨時爆發，而他們是控制不了的，每次都要釋放後才能平復，像Travis之大開殺戒，Jimmy與他最愛的女人離婚，Jake生活潦倒、妻離弟散。

這樣有缺陷的性格相信不會在傳統荷里活歌舞片出現，也難怪有人認為Jimmy的性格令人討厭，更可說是有點歇斯底里，但他卻依然有討好的地方(或只對Francine而言)，如他千里迢迢追回Francine，為他倆作曲，送花等等，Jimmy是有其缺點 (甚至多過優點)，但每個人在現實裏的另一半都是這樣，而愛一個人，在欣賞他的優點之同時，也要容納他的缺點。

至於迪尼路的演出，本人認為確實是演活了Jimmy這個恃才傲物的角色，除了靠其純熟演技外，也依靠他個人的明星魅力，若換了其他演員，確實可能會影響本人對此套影片的觀感，始終好的電影亦需要好的演員，再好的劇本，更好的對白，若沒有適當的發揮也無補於事。當然，這種帶點歇斯底里的演繹方式，不是每個人也喜歡的，但卻是本人最愛演出的其中之一。


後話

總括而言， 【紐約，紐約】是一套令人容易消化的作品，觀眾單是欣賞演員的火花，華麗及人工化的佈景、燈光，悅耳動聽的Saxophone、麗莎•明尼莉的歌聲(尤其是主題曲 “New York, New York” 更是百聽不厭) 及Big Band Era的音樂，已叫人樂在其中。若果喜歡看童話式的愛情故事，此片或不是你杯茶，但若喜歡看成熟的愛情故事，本人極力推介此片，看後必然有所感觸及領悟。當然，看後喜歡不喜歡，It’s up to you, New York New York!


本文寫於2003年8月



文: 阿SUE

直至目前為止，我只看了十套史高西斯的作品，而【紐約，紐約】是我的「次愛」，尤在【狂牛】及【盜亦有道】之上。

其實，除了「Happy Ending」這段戲不太合我胃口外，其餘部份，對我來說，毫無冷場，但第一次看時，給我的感覺，就是「史高西斯竟然這樣拍」。

原因之一，整套影片不計「Happy Ending」的場面，也長達135分鐘左右，而史高西斯竟然把內裡八九成的時間，純粹表現Jimmy及Francine二人關係的interaction，沒有一些很強的storyline or plot，只以一段段的關係、一段段的對話，來連貫整套電影。比方說，男女主角的結婚、誕嬰、離婚場面，可以大造文章，但導演把它們完全淡化。

而且，全片只見二人不斷的爭吵、頂撞、鬥氣、打鬥、關心、甚至「靜默」，這些東西，就是在影片「反反覆覆」地翻滾下去，形成一個內在結構/節奏。所以，Jimmy與Francine，只是不斷的爭拗 --- 和解 --- 爭拗 --- 和解，我們表面上根本看不到他們關係的「進展」(所謂結婚/生子/離婚，導演也沒有explore)，換言之，導演一開始已solidated了他們「愛侶」的關係，而在這個反覆的架構上，捕捉/發掘他們的性格及心態。

所以， 【紐約，紐約】令我最深感受，就是它的結尾，男女主角分手，雖然是如此動人、如此「無言以對」、如此遺憾，但它不是因為一些情節堆砌的累積而形成；恰恰相反，它以反覆迴旋的對白/動作/表情，深化一段關係，令我們對兩人了解更深，而捨不得他們分開，而總覺遺憾；當然，結尾的取向，以觀看的角度，是比較「喜歡」的。

是為感言。


P.S.: 筆者認為Jimmy的角色塑造是罕有地立體，而Jimmy與Francine的對手戲，也是筆者在有限的觀影經驗裡，罕有地精彩極致，但礙於「腦力」問題，就此閣筆，待將來有時間，再與影友詳談


本文寫於2005年8月27日

談【追憶失落大門】及【快樂到死】的逼真性愛場面

Turning Gate (left)/Happy End (right)

警告: 本文章可能會令人反感，內容含大量色情成份，而且文字非常露骨，敬請讀者注意。不要勉強自己閱讀，看畢後生厭，閣下自理!

前言

近幾年的韓國電影，我看得很少。但，筆者很欣賞某些影片內的做愛場面，故想一談。今次選了【追憶失落大門】及【快樂到死】二片。


定義

首先，筆者要界定心目中「逼真」的定義。一場逼真的性交場面 (只以男與女為例)，不一定要「三點盡露」、不一定要見到陽具在陰道內抽插、也不一定要見到射精或口交的鏡頭，因為，這只是一些很表層的東西，假若它們以一個很form的情況出現，便會覺得很「假」；相反，導演在某些技術上的安排 (e.g.收音)、男女演員肉體的磨擦、前奏及做愛抽插動作的節奏/速度/力度、雙手搓揑對方身體的情況、斷續抽扯帶點哭泣感覺的呻吟聲/說話、緩急不一的呼吸聲、及配合當時角色的心理等等，才是「逼真」、「真實」的關鍵所在。

當然，每人心目中的「逼真」定義可以不同，比方說，筆者會覺得男方因做了A這一動作，而令女方有B這種反應、C這種感覺，但其他觀眾所接收及理解的，可以完全不同，他們可以認為女方應有D、E、F等其他反應。所以，這篇文章，只是還原它們給我一種最原始的感覺、男女在床上所表現的一種最真實的東西，而不是像「四仔」(大部份作品) 般，徒有粗心的身體反應及面部表情的捕捉。

【追憶失落大門】及【快樂到死】的做愛場面，逼真、細緻、貼心，著實令觀眾看得目瞪口呆，而又回味再三 (雖然，它們跟【Sweet Sex & Love】還有一段距離，但由於前二者與後者在電影「本質」上有點不同，故不能抹殺其「成就」，而就【Sweet Sex & Love】的問題，要留待下次再談)。 [1]


場面淺談

(一) 【追憶失落大門】(2002, 彩色, 115mins)

洪尚秀的【追憶失落大門】 (Turning Gate) ，還記得是兩年多前在戲院看的，那時影片給我的感覺不太好，覺得水平近乎「垃圾」。現在翻看了一次，感覺又不太相同，之前可能說得苛刻點了。今次重看，發現影片在角色蘊釀性慾前及後的一舉一動，也頗細緻，很真實，這些東西，頗出色，但影片的素材，似乎與那個所謂「題旨」不太配合，總覺生硬及造作。假如它肯「降格」為『「cheap仔」溝女日記』，影片則肯定非常成功。不過，今次筆者不是要寫【追】片的影評，而是影片頭三場出色及逼真的性交場面。

【追憶失落大門】主要有三個角色，分別是男主角Kyung-soo (Kim Sang-kyung飾)、兩女主角Myung-sook (Ye Ji-won飾) 及Sun-young (秋相微 Chu Sang-mi飾)。頭兩場性愛場面，是Kyung-soo與Myung-sook的床上戲；而第三場，則是Kyung-soo與Sun-young纏綿。

第一場
時間長度: 約40秒
地點: 晚上，旅館內
人物: Kyung-soo與Myung-sook
場面解說: 這場床戲，完全沒有陽具抽插陰道的正面鏡頭。體位是男上女下，但不是全躺臥式，Kyung-soo雙臂撐著床舖，令下身更易發力抽插，而Myung-sook雖然躺在床上，但極力像sit-up般把上身抽上來。而這段性交場面，我們知道一開始已在「中段」，一來，男女主角已滿身大汗，二來，Kyung-soo是逐下大力地推撞入Myung-sook的陰道內，但她不覺痛，很大原因是她的pussy之前已經過一段時間的「熱身」，已濕潤了，令Kyung-soo大力推撞時，Myung-sook更興奮，更舒服。

我們可以從一些細節，知道Myung-sook極度享受這次性交，例如，原本她的右手有力地抓著Kyung-soo的背脊，因為Kyung-soo的每一下推撞， 與她的陰道形成強烈的摩擦，而舒服到有點酸軟，所以右手有幾秒時間變得沒有力，抓不住他的背脊 (當然physically沒有力也是其一原因)，但片刻之後，再次抓實，手掌拍打落Kyung-soo背脊肌肉發出的聲響更加強這種感覺。另外，Myung-sook雙腿彎曲向上，張得非常大，而上身則極力彎上前面，完全是想Kyung-soo推撞得更深的表現。

當然，Myung-sook的表情及發聲，也表現得十分享受。比方說，她的眼睛已不是正常地「張開」，而是「半合」了，面對著這有節奏而又探入的推撞，Myung-sook不「反白眼」才怪，所以她起初才顧不得should her face望著男主角。而她的聲音，除了呻吟地「呀」之外 (或當作叫床)，混雜著不同高低音調/強弱力度「吓…」的呼吸聲，Kyung-soo有時連續推撞幾下時，她更輕輕地發出「se…」的聲響 (表現出覺得大力了點但又喜歡的感覺)，Myung-sook回應Kyung-soo那句「YES」時，語調非常柔軟，像因Kyung-soo抽插得太舒服而導致似的。再加上Kyung-soo最後的幾下推壓得更大力，「啪」「啪」的聲響清脆利落，除了Myung-sook更加興奮外，觀眾也看得更熱血沸騰。從以上描述所見，這段性交場面極度真實。


第二場
時間長度: 約1分10秒
地點: 第二朝早上，同一旅館內
人物: Kyung-soo與Myung-sook
場面解說: 睡醒後，Kyung-soo與Myung-sook傾談了一會。這時，Kyung-soo又開始有性衝動了，想與Myung-sook再次做愛，但Myung-sook覺得Kyung-soo根本不愛她，她只想留下昨晚美好的回憶。

可是，Kyung-soo已十分挺硬，猛然抽送入Myung-sook的陰道內，而且大力推撞了兩三下，Myung-sook立即說「it really hurts…」，那種叫痛聲，自然中帶點抱怨、還有點淒楚的感覺，這如實地反映她的感覺，因為剛睡醒的女人，陰道沒有濕潤，突如其來的推撞抽插，肯定十分痛的。

之後，Kyung-soo使出了他的「絶技」--- 打圈地推磨，而且是慢慢的節奏 --- Myung-sook當然是爽死了，加上Kyung-soo再反覆溫柔地推磨了幾下之後，她也不自覺地說「oh, that feels good…」，之後說「you are so great…」，再之後說「you could please any women if u do this…」。而且不只Myung-sook的對白表現享受到極點的狀況，其間的呼吸聲，及說話中夾雜其他的感覺 (如起初的痛楚，以及陰道被陽具摩擦的快感) ，也是在Kyung-soo的陽具在陰道內打圈推磨才發出的，再加上Myung-sook的雙腿自動抬高至翹起的狀態 (因想插入得更深)，以及她的手掌往Kyung-soo的背脊揉掃時再輕輕揑實，已證明她被Kyung-soo的床上功夫征服了。


第三場
時間長度: 約1分40秒
地點: Concord Hotel，傍晚
人物: Kyung-soo與Sun-young
場面解說: 這段做愛場面則比頭兩場更為複雜，因為牽涉到男女主角很多內心世界。

首先，Sun-young一方面很享愛與Kyung-soo做愛 (斷續抽扯的呼吸聲、雙腿彎曲擺動配合著Kyung-soo、頭不斷輕輕的左右搖晃、叫Kyung-soo「剛柔」交替地抽插 [gently or with force?] [either way] 等等)，但另一方面又不能夠 「全情投入」，因為她問Kyung-soo是否「lie to me」，加上她的pussy，被Kyung-soo打圈幾下之後突然的深入推撞幾下 (這裡不像第一場戲那樣，每一下完全抽出再推撞入去，而只是抽出少部份便再推撞入去)，害怕他在她入面射精及懷孕 (影片其後才告訴我們Sun-young已婚)，無形中反映了Sun-young既享受又害怕及疑惑的心態。

另外，對於Kyung-soo而言，他的「打圈」絶技，以為像對Myung-sook般對待Sun-young，便能如魚得水，徹底在床上征服Sun-young，令她欲仙欲死；可是，情形不是這樣，Kyung-soo越是希望在性慾上得到滿足，便越被Sun-young的話語阻撓，所以Kyung-soo經常地反覆問Sun-young「how do u like my moves?」。最後，他要說一句「I Love You」然後接吻，以令Sun-young更投入 (兩嘴相吸但又不放開的一刻拍得很性感，呼吸聲也被壓沉在嘴裡了)，而接吻那一下，除了令觀眾看得更投入外，更順勢及進一步挑動Sun-young的性慾，以配合他那幾下略帶激烈的推撞。

P.S.: 以上只是影片對性交場面的「逼真度」作一解說，至於這些床戲與影片在context中的關係、導演的其他意圖、男女主角更深入的心理分析，則可參考Adam Hartzell的 [Hong Sangsoo's Unsexy Sex]，文章具有客觀、細緻的觀察，而筆者也同意他的意見，只不過本人認為影片也在unsexy中兼具sexual pleasure的特質，這才令我對那三個做愛場面更折服。

(二) 【快樂到死】(1999, 彩色, 100mins)

至於鄭址宇的【快樂到死】(Happy End) ，2001年在香港上映時，頗受好評，片內的幾場性愛場面，也是當時影迷經常談論的話題。

女主角妻子寶羅 (Choi Bo-ra) (全度妍 Chun Do-Yeon飾) 與情人泆帆 (Kim II-Beom) (朱真謨 Joo Jin-mo飾) 有幾場很激烈的性交場面，看得觀眾熱血沸騰。而全度妍在幾場性戲的表現，香港的Trailer裡有這宣傳語句：「特別介紹全度妍破格性感演繹」；破格與否，我不知道，但在筆者看來，全度妍何止是「性感演繹」這麼簡單，她在床上/書枱上的每一個表情、每一句說話、每一個呼吸聲、每一下身體的擺動、每一個興奮狀態時的抽泣、每一下叫床聲，是何其逼真、真實、挑逗而又充滿誘惑，而且又懂配合劇情前文後理的需要 (這點會稍後說明)，著實令人嘆服，「專業」二字已不能概涵她在性愛場面的表現，絶對可以用「淒厲震攝」四字來形容。

第一場
時間長度: 約3分20秒
地點: 泆帆 (II-Beom) 的家
人物: 寶羅 (Bo-ra) 與泆帆 (II-Beom)
場面解說: 這段長達3分多鐘的出色性愛場面，是導演及演員努力的成果。字幕完後，影片便立刻剪到這場「戲肉」，Bo-ra按門鐘時，有配樂的定鏡襯底，下一個鏡頭便jump到純現場收音的搖鏡做愛場面，這一對比加強了我們對床戲裡「實聲」的感覺。而我們從鏡頭角度，可知導演捕捉女主角的狀態較多 (大部份時間以「正面鏡頭」映著全度妍)。

值得留意的是，男女主角一開始的狀態，簡直像吃了春藥般，對自身性慾的渴求、對sex partner肉體的需要及依賴、對佔有對方那種需索，簡直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，尤其是全度妍，她在床上像發瘋了似的，她要得到II-Beom的舔錫、得到II-Beom的抽插、得到肉身摩擦所帶來的高潮。往後的劇情，我們知道他們已是維持了一段時間的sex partner，雙方在床上已很配合、很純熟、很熱烈 (其實第二場床戲有解說，容後再談)，故第一場床戲，帶有激烈感覺，合情合理，也是導演的重點所在。而男女主角，的確發揮得淋漓盡致。

起初，Bo-ra已急不及待脫掉自己的外衣，同一時間又要吻著II-Beom；她用雙唇輕輕地咬扯II-Beom的下唇時，面上掛著滿足的笑容，而II-Beom的右手順著Bo-ra身體的線條掃至她的臀部時，手指涉入她的底褲內抓揑那結實的臀肉，更令Bo-ra為之陶醉，輕輕地發出淫蕩的呼氣聲，於是她立即主動地扯下II-Beom的外褲及底褲，希望兩人的肉體盡快磨擦。

雙方做前奏時，更加強這種激烈渴望的感覺。兩人攬著擁吻，Bo-ra右手繞著II-Beom的頸扣實，左手則撫摸其他地方，不只接吻，Bo-ra還瘋狂吻著II-Beom的手臂，又主動「就位」讓II-Beom舔錫她的左頸側。然後，他便順勢把嘴唇掃落她的鎖骨、乳頭、胸側、肚臍及其週圍的地方舔錫，右手手指則忙於搓揉Bo-ra的乳頭，有時則在Bo-ra的大腿輕掃幾下，顯出溫柔的樣子。這幾下技巧，可見Bo-ra的性慾進一步被挑起了，例如，她上半身被舔錫後，身體立即輕輕的抽扯，頭仰後，並發出「嘩…」的聲音，跟著再望回II-Beom的頭頂時，表現很珍惜他這樣serve她的樣子，最後更忍不住叫「跟我做…快跟我做…!」。

其後，全度妍發揮了令人難忘的「逼真床上演技」，令觀眾嘆為觀止。

II-Beom慢慢進入時，Bo-ra起初沒有太大反應，但一段時間後，對於II-Beom那熱暖的陽具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充實，所以突然被推撞了一下後，抽搐地叫了一下，原本雙手抓著II-Beom的背脊，也立刻變得發軟，向後躺放在床邊；之後，II-Beom彎直身子，令陽具蠕動時向上頂得更入，這一下Bo-ra開始抵受不住這種快感了，抽搐地呻吟了幾下，頭也顫動著，表情也像苦苦哀求似的；再之後，更要命的，就是II-Beom下身慢慢的有節奏地、像蛇般蠕動，Bo-ra竟然柔情地望向II-Beom，撫摸他的面頰，露出極度滿足的微笑，但隨後突然表情180度轉變，半笑半哭且帶點抽搐的說「你的身體 (指肉體) 實在太結實了！」 [2] ，這句話，其實還可能暗示著II-Beom的陽具在推磨時，太過堅硬及結實，令她的pussy受到極點的快感刺激！所以Bo-ra便發狂地揑實及抓住II-Beom臀部豐滿、結實的肌肉，手還有點震顫呢！就是這一連串動作與表情，不但高度配合II-Beom每一下動作，而且又合情合理，更無名地挑起人的性慾。

全度妍在這一小段的表現，的確值滿分！

II-Beom在片內，繼續溫柔的推進，兩人的身體漸漸地退到床邊，眼見已很難發力抽插，但又捨不得放鬆片刻，這個狀態，鏡頭捕捉得非常好。其後，Bo-ra主動的彎上前，退回床的中間，騎著II-Beom，深吻他一下，「啜」的一聲在現場收音的效果很突出，Bo-ra再次發出呻吟聲，而II-Beom也用雙手順勢輕揑、撫掃她的背脊，直落至股溝的位置。

最後「女上男下」的性交片段，筆者反而感覺到一點錯愕，起初，鏡頭接到全度妍那種像虛脫了的透氣/呻吟聲，面部流露出完全滿足的表情，這裡給觀眾的感覺，理應是完事後的狀態。但下一個鏡頭，切回全度妍一邊深吻男角，一邊擺動下身前後推磨II-Beom的陽具，跟著II-Beom作主動，發力向上推撞，Bo-ra也自動迎合，用手撐住床舖，挺著臀部不動，感受II-Beom每一下強而有力的推撞衝刺。

這裡一般可理解為床事的中後段。當然，我們也可理解為，他們有第一次高潮後，再來一次性交，然後cut到崔民植的場面，以上的懷疑，只不過是筆者的一點奇想罷了，導演這樣剪，真正的意圖，只有他才知道。但這一小段鏡頭，依然拍得很真實、很出色

第二場
時間長度: 約1分鐘
地點: 泆帆 (II-Beom) 的家
人物: 寶羅 (Bo-ra) 與泆帆 (II-Beom)
場面解說: 不計之前那場與丈夫的房事，Bo-ra望上天花板後，便回憶與II-Beom柔情蜜意的愛撫片段。這一場戲，沒有激烈的性愛 (因導演省略了)，而細緻地捕捉他們溫柔細心地為對方親吻輕撫。

看幻燈片時，Bo-ra輕輕抓掃II-Beom的手臂，然後慢慢輕吻一下，表現很珍惜的樣子。她說：「知我幹啥喜歡和你做愛?」，然後再說：「因你溫柔」，眼神既淫且奸，掛著歡笑，發情的「呀」了一聲，腳忍不住四圍伐動，手用不同花式撫掃II-Beom身上每一吋肌肉。可見，無論flashback這個安排，抑或鏡頭內全度妍的細膩演出，都表達了Bo-ra很想念與II-Beom做愛的每一刻，他們已到達了非常配合的境地，所以第一場床戲，既激烈且純熟，完全合情合理。


第三場
時間長度: 約55秒
地點: 泆帆 (II-Beom) 的家，書枱上
人物: 寶羅 (Bo-ra) 與泆帆 (II-Beom)
場面解說: 這場戲雖然很短，但表現了他們更暴烈的性愛，更渴望對方的感覺。Bo-ra走進II-Beom的家，用手擋住電影屏幕，暗示想跟他來一場激烈的性交，但II-Beom沒有理會，惱她，生氣，跟著是一小段崔民植的戲份。

鏡頭接回II-Beom的家，他們已激烈地做愛，床也不用了，索性在電腦旁邊的書枱上幹起來。II-Beom一邊說「不要離開我，Bo-ra，求求妳」，一邊為Bo-ra口交，並舔錫大腿內側的頂端，右手大力地搓揉Bo-ra的胸部，出盡力氣去please Bo-ra。Bo-ra已發瘋了，手指亂抓他的頭髮，面部皺起眉頭，舒服到透不過氣來 (全度妍在這幾個表情演得極佳)，更扯II-Beom的頭上來，跟他狂吻。

在書枱上做愛，的確很困難，尤其在「就位」方面。Bo-ra坐在枱上，熱情掩蓋了這些困難，一手便扯掉他的內褲及面褲，II-Beom二話不說，抽出陽具，坐底下身，發力的向上頂入Bo-ra的陰道內，位置不合時，則抬高Bo-ra左邊大腿及調較自己下身來配合，不達目標不罷休。II-Beom頂了五六下，Bo-ra的呻吟/呼吸/「呀…」的聲音，以不同節奏/強度/語調交織地叫著，連書枱上的雜誌也翻到地上了 (雜誌倒地的收音極佳)。最後，Bo-ra更索性騎在II-Beom身上做愛。以上的每個細節，盡現激烈的感覺。

後話

以上只是對【追憶失落大門】及【快樂到死】性愛場面的「逼真度」，一些很粗略的解說，反覆觀看的話，觀眾必然會發現更多。無論如何，筆者對兩片演員的專業演出，致萬二分的敬意。

註 [1] : 鳴謝ash對【Sweet Sex & Love】的推介
註 [2] : 由於香港版DVD沒有那句翻譯對白，在此，感謝Ryan兄的義務韓語翻譯協助

文章完成於2005年8月19日

【壞孩子的天空】--- 不是一套勵志電影?

Kidzu Ritan/Kids Return

前言

前幾天，偶然經過bc，發覺影評人畢明出了一本個人影評集，書本名字忘了，好像叫什麼 <<101套好戲>> 之類吧，隨手翻了幾頁，沒什麼特別的，而一向對她也沒什麼感覺，理性的文字不夠solid，感性的文字又沒有共鳴，諷刺的話語也很陳腔濫調……翻到了【壞孩子的天空】的電影文章，突然又想起幾年前，我對此片的一些想法，但一直也沒有寫下來……


影片在香港的評價

其實自【壞】片在香港上映以來，差不多已有十年的時間裡，不少影評人 (包括畢明，也包括一些所謂的「雜牌」「影評人」)，也寫過有關它的文章，意見大多一致，對故事內容/主題/意義/觀點等，也大略一樣。

比方說， 【壞】片訴說著年青人的理想及挫敗、受建制 (e.g.公司/學校) 壓迫的無奈及控訴並且對此作出諷刺、以及兩主角結尾不滅的意志。所以，很多影評人，尤其欣賞電影裡，對年青人追求自由、率性而為的描寫，及導演站在年青人的角度，為他們向社會表達自己的聲音，並深受感動。而最後，小馬 (金子賢飾) 與新志 (安藤政信飾) 的對白，更把【壞】片的勵志信息推向極點。

不過，筆者對以上的東西，完全不認同。


影片的意義及觀點

或許可以這樣說， 【壞孩子的天空】的確充滿年青人的理想及挫敗描寫，但只是影片其中一小部份，至於以上影評人述說的其他「東西」，筆者認為完全不是那回事。

其實從上文下理一看，便可略知一二。

表面上，影片對與年青人「對立」的成年人，作出一些嘲笑。例如那位擁有洋車但態度輕蔑的教師，對學生竟無理由地「出言不敬」，於是學生們便「反擊」燒車，由是令觀眾看後「大快人心」。

但實際上，北野武不只一次，而是多次嘲諷著年青人，甚至比成年人還要多。無論老師、女售票員、拳擊俱樂部經理阿頭、公司老闆，多次說那些年青人是「笨蛋」，不屑地指出他們如何的不濟，無聊事做盡，做正經事則沒有毅力。老師認為他們頂多做小流氓，做黑幫份子則「唔夠班」；女售票員則認為他們為了看色情電影扮成年人無聊透頂，連爭論也懶得花時間；拳擊俱樂部經理阿頭揶揄小馬「填Form都唔識填」，以及另一個年青拳手因為「攪人『老婆』」而輸掉比賽 (阿頭說「要這些鮮花有什麼用呢，正一蠢材」) 等等。所以，導演顯然不是站在年青人的角度，為他們說出聲音，呼叫他們要求的自由及率性而為。

而小馬及新志這兩個角色，在影片裡著墨最多。

先說小馬。起初他只是一個小流氓，後來因為被挨打「唔憤氣」，開始有「理想」，就是作拳手，失敗了，於是找第二個出路，做黑幫份子，又失敗了。小馬在人生的兩個「目標/理想」也挫敗，最後回到原點。

再說新志。他的「理想」，在片內「貫徹始終」，是做拳手。因為受不住一些誘惑，最後也失敗了，最後也是回到原點。

很多影評人在這裡深受感動。而畢明更指出，年青人「有權擁有自己的理想，不一定要『循規蹈矩』地在學校讀好書、考好試、入好大學、然後畢業後在大公司做好的工作，才是對的」，而認為導演在這裡很透徹地表達了。

然而，導演真的這樣做嗎?

【壞】片第三個重要角色 (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，姑且叫他做H)，可謂刺破了以上所有影評人對影片的「誤解」。H雖然沒上大學，但也肯定是在社會/建制裡一個「循規蹈矩」份子。可是，他有成功過嗎? 沒有。由做Sales至的士司機，他也是失敗的，他沒有能力抓更多的錢，令愛人有舒適的生活，他由始至終，也沒有能力，而著定要潦倒一世。而片內有一段小插曲，更加強了導演這種觀點。有一次，當H駕的士接客時，後座兩人，說出一個幹了二十年的Sales，也幹不出成績，最後只能被公司派去「守水塘」。H二十年後，也可能像這樣。

由是故，導演要表達的，不是什麼「反建制」、「諷刺成人世界」、「對社會作出控訴」這些東西。反之，北野武在片內提出了「虛無」、「宿命」的觀點，證如他在訪問中說：「無論如何，根本就沒有出路……」。所以，無論你在建制內或外，即「循規蹈矩」 (像M)，抑或「率性而為」 (像小馬及新志)，也是「死路一條」，沒有希望，一生只能胡混下去，而一切的東西，也取決於「幸運」(那兩位盲打誤撞的相聲演員，最後只有他們「成功」)。


結尾

由是故，結尾小馬及新志的對白，於我看來，不是「勵志」，不是鼓勵我們年青人「無所謂，衰左咪再重新黎過囉」，而是「你點樣重新黎過，都係死路一條」。所以，結尾不是樂觀，而是悲觀的。


後話

【壞孩子的天空】一片，表面是一部帶有希望的影片，其實，它只是一部訴說著失望的影片。



本文寫於2005年8月6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