談【2046】(二)

2046

在上一篇文章曾說過， 【2046】最大的致命傷是膚淺的肌理，及旁白的冗長運用。這篇文章則集中討論旁白方面的問題。

旁白/獨白的極端運用，在王家衛的電影中，一向很常見，而且每每在運用之餘，變化多端不呆版，同一時間與其他元素配合，深化影片的內涵。而【東邪西毒】可說是王家衛對旁白/獨白運用得最極端、而又頗為成功的一套影片。


【東邪西毒】的成功

西毒歐陽峰 (張國榮飾) 影片多次以旁白的形式，交待其他角色的心緒及遭遇 (e.g.林青霞的角色)，最主要目的，其實是利用「外人」反射自己與大嫂 (張曼玉) 的關係；

另外，歐陽峰也有很多自言自語的獨白，則是「明刀明鎗」的抒情，而映像也像在抒情及營造氣氛以作「配合」(例如萬里的天空顯示主角孤寂的處境)；

還有一點很有趣的，就是【東邪西毒】的一些對白，聽起來更像「獨白」，從而拉近了全片對白/旁白/獨白之間的距離，帶有一種無名的一致性，最明顯的一段，就是片首西毒 (張國榮) 與東邪 (梁家輝飾) 的對話，東邪表面上的說話是對著西毒而說，但「呢呢喃喃」的方式，聽上去其實更像獨白，再加上影像上的配合 (一個遠鏡顯示兩人不是互望)，可能見其巧妙性。從以上少少的例子當中，足以證明【東邪西毒】對旁白/獨白 (甚至對白) 運用的多元性，而且又能深化影片內涵。


【重慶森林】的活力

至於【重慶森林】 ，盡管旁白/獨白的運用，沒有【東邪西毒】那麼極端及實驗性，但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。223 (金城武) 在片中有非常多的獨白，反映角色心緒之餘，其實是十分精警又具有意義的 (秋刀魚會過期……連保鮮紙也會過期，我開始懷疑，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)，而影像 (眾多的罐頭剪影) 則同一時間配合。

旁白有時也不僅作交代劇情，有時還是對影片一些技巧運用的一種回應。例如，片首Credit出現之前，是一連串的快鏡偷格的片段，反映是人與人擦身而過、相遇而不相知時候的心情，字幕「重慶森林」四字出現之後，則利用223的旁白交代清楚，其後再加多一組同一形式的影像，把223與金髮女人 (林青霞) 兩條線聯上起來。


【2046】的呆滯

而梁朝偉在【2046】的旁白/獨白中，其所有的「內涵」及趣味性，完全不再出現。

梁朝偉的旁白/獨白，出現得最多的，就是與章子怡「分手」後。而重心則有兩樣: 1) 「交待劇情」；2) 反映他迷戀蘇麗珍的心緒

對於重心 (1) 的回應:

可以看出，片中的很多旁白，是串連著段與段之間的，沒有在畫面上出現的情節，旁白則成為「補救」的工具。在這麼一個「旁白與映像」割裂的「風格」上，還出現不只一次，而是多次，只顯得影片的結構支離破碎。其實，「旁白與映像」的割裂，也未必一定差的，如果旁白是: a) 交代過場資料、人物或事件的一般細節；b) 其「割裂」是表面，而有另外一樣作用。

而【2046】在梁章分手後出現的旁白中，既不能以 a) 待之 (因旁白的重心，是交代劇情，對了解事件十分重要)，更不是b) (像【東邪西毒】便是，旁白與映像的割裂，是在劇情上而言，但另外一種作用 --- 抒情 --- 則出現)，換言之，「支離破碎」不能成為一種目的，或一種意義，說它「鬆散」，有何不妥?

至於獨白以反映 (2)，我認為在技術上沒有大問題，它與未來及現在的片段一起出現，此起彼落，「驚人唔明」地訴說，只嫌出來的效果不夠集中，氣氛變得沉悶。


後話

【2046】旁白/獨白運用的平版呆滯，根本與【東邪西毒】及【重慶森林】時期的水平，不可同日而語。以上的少少討論，只是冷山一角，還有望以後有更多的討論。


本文寫於2004年10月